程菲菲紧盯叶雨初的眼睛。
黑曜石般的瞳孔里，倒映着稍显呆滞的叶雨初。
“菲菲，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。”她没露一丝尴尬，也没慌乱，只轻描淡写地错开话题。尽管内心清醒，完全理解程菲菲“爸爸喜欢你”的含义。
程菲菲也没反复纠结，注意力再度回到收拾背包上：“去爸爸在的地方。”
程黎在的地方？
他不是不见踪影么？程菲菲难道知道他在哪里？
“……你知道？”
程菲菲转身，指着雪白的墙面：“我们知道。”
叶雨初走到墙边，这才发现，看似刷漆的白墙面上，其实拼接铺满了白纸。纸面上尤其是边角处，密密麻麻地，钉了许多大头图钉。
白纸糊墙，像要遮住什么。
程菲菲还在收拾。
叶雨初小心地抠掉一张纸上的钉子，拿掉眼前白纸：墙面上果然有一大团蘸水的淡灰墨迹。但完全看不明所以。
她回身，程菲菲直勾勾望她。
显然，女孩子看清了她的动作。
“姨姨忘了吗。”
叶雨初蹙眉。
“那姨姨看吧，看完就记起来了。”
叶雨初见她纵容，心一横，更多糊墙的白纸被撕下，不规则的大片墨团越来越多。
她撕纸动作越来越快。
等到大半个墙面的糊纸都被撕掉，黑墨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，居然渐渐成型。
……画？
叶雨初扯掉最高的一排纸。她可以确定，这些糊纸都是菲菲做的，最高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孩子的身高再加上桌子的高度。差不多她伸手可及。
她后退两步，终于看清了墙壁上疯狂涂抹的全貌：那根本不是孩子的涂鸦。
群山逶迤，水曲九环。墨迹奔腾如龙，呼啸在整面墙上，隐隐挣脱欲出。
和收藏室里的那幅画如同复印！
只是尺幅小了一半不止。
叶雨初一时竟无言相问。半晌才似找回了声带：“菲菲，你画的？”
“嗯。”
“收藏室里那幅，也是你？”
“爸爸画的。”程菲菲认真得一问一答。
程黎画的？
如果不是临摹，就几乎能确认一点：程黎到过秦岭无人区。
“你要去……画里的地方？”叶雨初沉沉发问，“你知道这是哪里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程菲菲摇头，却没有一分失落之色，镇定看着叶雨初，“所以要姨姨帮忙。爷爷说，姨姨知道。”
叶雨初刚要反驳，外面正好有人敲门：“初初，你在里面吗？”她刚要应声，程菲菲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跑上前将门反锁。
“……菲菲？”她喉咙里发出轻声疑惑。
程菲菲盯住叶雨初，慢慢强调：“不许出声。不许进来。不能被看到。”
叶雨初眉头直皱：“她是我姐。找你的爸爸，她可以帮忙。”
程菲菲突然死命摇头，斩钉截铁：“不行！”
眼神太过执拗，叶雨初第一反应是小兽被惹毛了，情绪满是压抑之下的暴躁。
叶雨初不清楚哪里刺激了她，只好温言妥协：“好。她不进来。那我出去和她说两句好不好？你看，她在找我。”
程菲菲还是摇头，毫不松口。
“好。那我也不出去。”叶雨初又进一步妥协，“只告诉她，我和你在这里玩，让她别担心，行吗？”
程菲菲焦躁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，唇角被咬得泛白。最终依然坚持摇头。
叶雨初犯不着和孩子置气，但心底疑惑慢慢涌上：难道是自闭症的孩子领地意识犯了？
外面叶瑾瑜敲了几下还无人应，只觉里面没人，转身要离开。
“姨姨，你过来一下。”程菲菲突然轻声开口。
叶雨初走到旁边蹲下，看她手在背包里摸着，问：“在找什么？”
程菲菲咬唇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，注视雨初，声音怯怯得：“姨姨……你生气了吗？我不让你见你姐姐，你会不会生菲菲的气？”
叶雨初一怔，眉眼安慰地笑开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别乱想，姨姨没气。”
再聪慧，到底只是个孩子。
程菲菲似乎还在纠结，垂头半晌，声音细如蚊讷：“我怕你不回来。”
叶雨初轻拍程菲菲后背，温声：“不会的。我答应你，陪你找爸爸。”
“姨姨，你不要和别人一起，不要和漂亮姐姐在一起。”程菲菲突然蹦出一句，“她是个骗子。”
姬云都？
叶雨初闻言挑眉，不动声色旁敲：“哦……她骗了你什么啊？”
女孩子齐刘海盖住额头，低头时几乎遮住半张脸，看不清神情：“她说，爸爸不会回来了。爸爸和姨姨都去了山里，姨姨回来了，为什么爸爸不会回来？姨姨你会带我找到他。她骗我。”
某人一噎，陡然无从应对：讲心里话，敢这么说的姬云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实诚……
程菲菲喃喃：“欺骗，回之以牙。”
叶雨初心头惴惴，总觉十几岁的孩子这一瞬莫名可怕。忙道：“菲菲，别这样。”
“姨姨，别骗我……别丢下菲菲。菲菲不会给你机会。”她攥紧她袖口，反复呢喃。身后突然有东西砰得掉地，叶雨初条件反射回头。
“姨姨。”唤声脆生生的，带了点怯意。
“嗯？——啊！”
辛辣的喷雾射到眼里，她猝不及防狠狠中招。菲菲？！叶雨初不停流泪，危机时刻下意识出拳，程菲菲被她结结实实地打倒在地，可她视线却一片模糊，根本疼得没法睁眼。
“你干什么？！”她叫出声来，却陡然觉得颈上一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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