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然重小子也不是什么都不行。好歹他还姓程嘛,这可是继承老师的。”
夏阏:“……”
时间越来越晚,将近中午。程暮坐了半天,一把老骨头都坐僵了。夏阏嘴上虽然不敢说,心里却不住着急。怕老师冻出病来,可就不好了。
但程暮还是没有走的意思,反而盯着墓碑看了又看,实在没话说,看着两人名字又开始絮叨:
“阿平啊,你看你这名字刻的,比你自个儿的字差劲多了。你那字多漂亮啊,老师我现在还年年备着红纸对子,做梦都想你还个魂儿,给老师写写门联儿?”
夏阏觉得益发无语起来:“……老师,再絮叨,师兄怕要耳朵疼了。”
程暮扫了夏阏一眼,安静下来。
夏阏知道程暮其实不是多话的人。甚至在当年授课的时候,是出了名的黑脸神。但也许年岁大了,看着最喜欢的弟子的墓碑,就是再坚毅的汉子,总也有想倾诉的瞬间。
“小夏。”
“嗳。”
“有……十年了吧?”
“是。”
“十年了。”程暮喃喃,“小夏,还记得当年的老师家吗?二十平米的老宿舍,大夏天热得蒸笼一样,没风扇没空调,一屋子挤得你们,大汗淋漓,还急着抢着整理画像石拓片——”
“当然。老师说的那次,是因为杨老把他藏品卖去海外去了,说破嘴皮您让他晚两天交货,出动整个师门饭不吃觉不睡只顾印拓本。”他也笑了,感慨,“但现在早不是当年了。”
“是啊。现在早不是当年了。为什么我这个老头子,不早点开窍呢。”程暮始终盯着墓碑,“在阿平出事之后,才突然想明白了,钱这个东西,和人是不能同论的。钱多钱少,和人好人坏,有什么关系?我那时候偏激得很。小夏,还记得老师那时候最喜欢说什么吗?”
程暮的神情太平静了,让夏阏感觉到有点不对。他记性很好,当然不会忘。甚至那口头禅一度成为师门象征。但是现在这个场合,夏阏有些不敢说。
程暮见他半晌不应,干脆自己上:“这个倒忘了?你忘了,也好。可我这个老头子没忘。”
夏阏忙道:“老师,这些小事儿何必……”
“何必什么?”程暮沉下脸。
夏阏不敢多言。
“当年你们四个入门。虽然黎小子是我儿子,照常想应该偏爱些。但在我看来,阿平,阿澜还有你,都是我的儿子闺女。咱们都是自家人。真要说偏心,我还更偏心阿澜,谁让人家是女孩子。老头子我自己说过的话,向来记得清清楚楚。第一天我就跟你们说,做我的学生,干我们这行,那就得有穷一辈子的打算。忍不了的,现在就给我滚出门去,别说是我弟子。”
夏阏垂首。
“小夏,我知道你也记得。但你不敢提。”程暮目光沉沉,“我连你为什么不敢提,装忘了的原因,都清楚得很。”
夏阏觉得再不开口怕要出事:“老师,我是真的忘了——”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程暮看着叶平和时澜的坟墓。眼底光泽涌动,似暗流横肆的深海:
“……就因为立了这条要穷不要富的规矩。生生逼死了我最看重的两个学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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