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闲聊而已。”
“不对，你就没笑过，他脸色也越来越白，哪有这么奇怪的闲聊——”叶雨初在姬云都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心虚收声。
她见暴露了先前的暗中窥探，脸上突然烧起来。
“那雨初希望我说什么。”姬云都沉静如常，并肩上楼时，旋即反问。
“我当然是……”叶雨初吞吐，勒紧毛绒白虎的圆肚子，脸快深埋进柔软的绒布里，眨眼辩道，“希望自己解决。我早你知道，放任他多想，合该我出面善后。你却说交给你。”
姬云都目光漫扫过她怀中玩具，话锋一转：“这毛绒布偶没买多久你就抢去。一见钟情，抱它不放。这么喜欢怎么不说？把它留家里吧，换别的送龙屠。”
她开门换鞋，先去浴室放热水。叶雨初慢吞吞跟她后面：“云都。”
“嗯？”
一张讷讷的脸从毛绒里冒出：“我没多喜欢它。”
“是么？”姬云都低眸，也不争辩，“去拿睡衣吧，过来洗澡。”
见姬云都无甚在意，她顿觉扭捏也没意思，回卧室找睡衣，白虎玩具随手放床头柜上。要洗之前偷瞥姬云都身影，人家正在书房分类摆柜，新买的书一本一本，码好对齐，神色专注，没往她这厢扫一眼。
她闷着冲完身体，换上毛茸茸的睡衣。等浴室再次响起哗哗水声时，她晓得姬云都正一|丝|不|挂地淋浴，不知怎么，忽的想起那人在灯火煌煌中，附耳轻笑“身子未经人事，我也委屈”，一下子如触电流，心口泛起异样酥麻。
好比那里吹进粒小种子，悄悄发了芽。
她越想越沉浸，痴怔地在小书房转过一圈又一圈。双手拍脸，越发害臊，见书架上摆齐的几本佛道经书，心虚地随便抽本懒漫翻道：“学仙之法，欲得恬愉澹泊，涤除嗜欲，内视反听，尸居无心……醇醪汩其和气，艳容伐其根荄，所以翦精损虑削乎平粹者，不可曲尽而备论也……”
读得磕磕巴巴，字句浮光掠眼。她一合书封：竟抽的是《抱朴子》。
叶雨初索性摊开，目光下意识在“嗜欲”和“艳容”间反复逡巡，长篇累牍的其他字眼，索性放任它们溜出视野，过目就忘。
因脑袋空空，全没注意浴室已停了水声。
“在研究什么？”身后冷不丁传来询问。
她吃惊一转身，便被眼前景致蓦地攫住了心神。
来人长发莹润披拂，隐约犹蒙一层隐约水汽。烟眉深瞳、高鼻薄唇的美人相在灯下愈发雅致，挟一抹沐浴露清淡好闻的幽香，如亭亭出水的清荷。
一身睡衣板正端方，领口高得保守，只露出一截细瘦酥白的修颈，连锁骨也望不见。
叶雨初喉头无端一哽：“洗……好了？”
姬云都见她手中道书，低眸：“刚才就想问你，怎么突然对佛道有了兴致。想学仙问佛？”
她讪笑：“就看看而已。你不很精通么？”
姬云都视线幽幽漫扫一番，唇边笑意莫测：“精通算不上，稍微熟悉而已。你要不嫌弃，这两天我在页边标些笺注集解，或许读起来能有趣且有用。”
见叶雨初扔捏着书，她抬指轻放那一页个别字眼上，轻描淡写，却又好像一试深浅：“譬如‘涤除嗜欲’，字面意思一看就懂，但要怎么做，只靠自己强解怕摸不到门路。”
她特意将四字念得轻缓、着重。
叶雨初本已稍觉安定的心，又忽的荡起来。脸上隐隐作烧：你还要教我涤除嗜欲？就不怕我哪天真学会……
“听起来蛮有意思，不过很难领悟吧。”
姬云都目光一瞬灼烈，深瞳中墨色翻涌。见她还应得有模有样，沉声道：“只要你想，还能悟不透么。”从空背包最里的夹层拿出相机，擦肩淡淡道：“可能是多睡了一上午，今天难得精神不错。”
叶雨初耳朵尖一红：“是啊。不如——”
“不如继续领悟，直到尽兴。”
叶雨初：“……”她张口结舌，吭哧半天，只细若蚊讷：“也、也好。”
她抱着书，看也不是收也不是。平时挺乐意这样消磨时光，可眼下实在读不进去，没看两字，就想瞄一眼对面书架前的背影。这般偷瞥十来次，那人清绝如鹤的背影赏心悦目不假，却真的只顾翻页，看似早已浑然忘我，连头都不曾抬过一分。
叶雨初无法，只好沮丧地也转身，企图眼不见心不痒。
这般浑噩不知过了多久。她失望地想，还不如去睡，索性回头要撒娇“不读了罢”，结果身后早已空空，毫无影踪。
“姬云都？”
“这边。”应答却从隔壁卧室低低传出。
叶雨初疾步推门而入，见姬云都倚坐床沿，倦懒惺忪。
背抵靠枕，闲懒屈起一膝。双手随意放在小腹处，交握着什么。
长发被拨到胸前，直直垂落腰际，勾勒过玲珑身段又铺散开来。唯有床头昏黄小灯一盏，幽幽照亮，为它镀一层暖橘微光。发质乌黑浓密，好似浸染过夜的色泽，逶迤牵延，曼妙得蛊惑。
这一幕实在难得：她一向清醒自持，竟也会怠惰昏昏欲歇。
“云都？”叶雨初呼吸放轻，低声试探。
床上人睫毛颤了颤，眼皮慢慢睁开。并没怎么动弹，只鼻音轻轻一“嗯”，示意听到。叶雨初坐她一侧看护，长腿并拢，蜷缩在旁边。姬云都往里挪，好让她姿势舒服，缓缓道：“看尽兴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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