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宜皱了皱眉,猰貐话里嘲讽之意太过明显。
“神鬼生为宿敌,交战难免。蛮鬼亦有武士极英勇,如夸父土伯,令长宜拜服。”
猰貐这无端的优越感,大约是从未上过战场的缘故。
“拜服?”猰貐酒喝到一半,突然目光暗沉下来,死死盯着眼前额覆鬼面的白衣女子。他不知想到什么,突然低笑着推出了斟满的犀角杯,“得你拜服……实是幸甚。师兄从前还颇为荣幸,如今怕早就不堪入你眼。”
她只觉刺耳,刚欲解释,就被打断:“你既来了,便同师兄饮一杯罢。想来刑神战功赫赫,不缺庆功酒吃。师兄这杯薄酒,只怕还要讨嫌。”
猰貐话逼得紧,一杯酒也不是大事,长宜没出声拒绝,向他走去。
鵕鸟突然振翅飞起,收了赤足停憩在猰貐肩头。鼓死时怨气盈天,因此鵕鸟目光总露出阴鸷。猰貐不知拈起什么吃食,喂给鵕鸟,又摸了下它长喙,这一幕“兄友弟恭”,落在长宜眼中,甚是诡异。
“钟山师门,也算聚齐一次。”猰貐见她翩然而来,不由眯起眼,话语放肆露骨,“……这便乖了。方才站那么远作甚?还是,怕师兄轻薄于你?”
长宜与他隔案跪坐,仰头饮尽他递来的酒。她蜜金色瞳孔中蓦地凝出虎威,凛然如刑具,凌迟一般,攫住猰貐的目光。便是常年随她出征的战士,也少有谁敢直视她的眼睛。
更不必提养尊处优的猰貐,登时脸色煞白,若不是双臂撑在桌案上,只怕当场就要狼狈跪地。
“万望自重,猰貐。”
她懂得分寸,瞬间又将威压敛去,在旁自斟自酌。
“呵,呵呵……有出息。师门之内,你最是出彩!”猰貐一声冷笑,“此乃父君埋骨之地。想必如若烛九阴神魂不散,得见你凌厉虎威,逼得我几要下跪……他也终于可以瞑目了。钟山之盛,尽系于你,放心得很。”
长宜的酒杯递到唇边,终是一顿。
从前烛九阴的狠话,一时回荡耳边。无论猰貐是不是拿老师压她,她都无可辩驳。
沉默片刻,她轻声道:“……是长宜糊涂,冒犯师兄了。还望师兄能大度些,不与我计较。”
猰貐冷哼一声。
“不敢。我哪里敢与泑山之主、刑神蓐收置气。这不是找死么?”
长宜愈发沉默不语。
“为何要带这面具?难得同聚饮酒,我又打不过你,还防备什么?”
她眉宇暗皱,虽然猰貐瞧不见。只得迅速想出个理由搪塞:“师兄从前不也说我生得柔弱么?这副模样上战场难以服众。戴得久了,摘下反而不习惯。”
猰貐目光深深,长宜只垂眸饮酒,本就阴暗的钟山洞中,益发沉闷。
“闷着痛饮太过无趣。这些年鼓与我缩居钟山,并不曾有何见闻,你征战在外,想必亲见不少奇事,可愿与师兄讲上一讲?”
他放低了姿态,口吻也算温柔。长宜虽不欲多言,但见他说得恳切,而且确实这些年钟山衰落,猰貐过得……窝囊,所以也尽力想些趣闻,慢慢道与他。
猰貐偶尔懒漫应和一声,目光却不离开她的面具,肩头微微一耸。
他不住劝酒,长宜不易醉,清楚自己酒量,只怕醉后生事,因此后来再怎么劝,也只是轻抿一口,便不再饮。
猰貐自己反而贪杯了些。
坐得久了,她打算告辞,并知会他若是寂寥可去寻泰逢做伴,猰貐却喊住了她:
“长宜,且再等等。”话里含笑,温柔如旧,是以她还是从了。
“你此番只与我同饮,可是偏心了。”
她一怔:分明就是二人小聚,谈何偏心?
鵕鸟扑到桌案上,扑棱翅羽,趴在酒缸边缘,长喙探入浓香酒中,竟也“饮”了起来。
长宜恍然,这副模样的鵕鸟与世间常鸟无异,反而贪杯可爱。
“是了。是长宜疏忽,竟忘了……鼓师兄。”小聚除了开始时有些不快,后来相处还算平和,她也松了心神。
鵕鸟也颇有灵性,低低应了一声,好似真的在抱怨一般。
“它这一杯,于情于理,你都推拖不得。”猰貐微笑,将犀角杯再度斟满,鵕鸟懒懒直起鸟身,扇动翅羽,长喙叼住杯子,晃悠悠将要飞到她面前。
长宜唇畔难得泛起笑意,双手抬起要接,鵕鸟却忽地一甩,好似喝醉了一般,酒水洒了她一头。
“长宜!”她不过错愕极短时间,却比不得猰貐手快,额上陡然一轻。
——猝不及防,自然比不上筹谋已久。
猰貐已然站起,将青铜鬼面一把丢开,目光阴鸷望向她。
“这是什么。”
她反而不比他又惊又怒,平静得过分。
猰貐突然阴森森大笑:“原来是真的……竟是真的!烛九阴大限之日,我却高烧不断,竟虚弱到无法见他最后一面。那时你已离开,无谁害我,为何会突然染病,且好得也离奇……我查遍坟典,终于寻到个说法。”
长宜仿若事不关己一般,听他厉声妄言。
猰貐没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怨恨或惊惧,有些不悦。但还是说了下去:“神脉。如果神脉有异,的确会突然虚弱至极。”
“我多加留心,终于与鼓在烛九阴的埋骨之地,就是这里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费劲辛苦,找到了它自己封印的一缕残魂。读取其中记忆,也确实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。”
本小章还未完~.~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喜欢隔云端(GL)请大家收藏:(www.youlishuwuba.com)隔云端(GL)游离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