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长宜,还要师兄我,继续说下去么?”
他眼角暗抽,神情也奇异。这是激动的狂喜隐忍不发,震彻心魂,终至面容暗暗扭曲。
长宜眼里尽是幽冷。
她的漠然,甚至目光深处那一点怜悯,彻底击毁了猰貐的风度。
“百鬼作伥,为吾驱遣!”他面容狰狞,一字一顿,嘶吼而出。
在被奉为天阙的昆仑云都,钟山阴暗的山洞深处,陡然充满了厉鬼的愤怒嘶鸣!
长宜除了脸色微微发白,并无其他异样。额上犹如刺青的咒文愈发浓黑,好似要挣裂血肉而出。
猰貐的手不住颤抖:……力量。
从前无论怎样修为,也无法增进一分的力量,陡然充盈了整个身躯!
哪怕驭鬼术力量阴邪,那又怎样。至少他可以驱使伥鬼,为从前不敢为。长宜再强,还是折在烛九阴的算计里。猰貐满意地无声咧开嘴:因为咒印不是种在自己体内……任他肆意驱使,伥鬼的反噬也不会是他承担!
“缚住她。”猰貐嗓音低哑,对伥鬼们道出了第一个命令。
白衣女子突然被看不见的力道拎到半空,骨骼都被勒得咔咔作响。
“一群蠢货……我要你们把她交到我手上。”猰貐愤怒得大吼,长宜被送到他面前,长发遮住面容,猰貐拂开她凌乱的长发,却再度对上了漠然的黄金瞳。
这次没有任何支撑,他直接被威压压得跪倒在地。
怎样挣扎都爬不起来。
“……有子如此,老师何其悲哀。”她声音极轻,话语却不啻惊雷,“你得我神脉,才能驭使伥鬼。妄图反过来用伥鬼制我,蠢得无可救药。”
猰貐被她惊住。
“师兄,这是长宜最后一次唤你师兄了。”她目光辽远,“我知你渴望力量,驭鬼术虽来路不正,但你不用它做阴邪事,倒也无碍。只要我不死,你自可源源不绝驭使伥鬼。现下你记住,凡昆仑云都神人,不可杀人。此为禁忌,也是神鬼道法不同的根结……否则帝子会亲手处决你,你的安危再与我无关。”
长宜顿了顿:“虽如何驭鬼是你的自由,但伥鬼到底阴邪。长宜孑然一身,暴虐嗜杀的恶名担了也无妨。万望师兄念及钟山往日之清誉,还是多学些遮掩的法子。”
黄金瞳中陡然泛起凌厉光泽,好话说尽,便毫不留情拎起猰貐衣领,一气丢远。
“滚吧。”
*
钟山猰貐之名,陡然大放光彩。
烛九阴沉寂后二十余年,其子也终于修为大成。云都幽都虽一直摩擦不断,但云都有帝子同刑神蓐收,幽都诸蛮鬼也试探为上,并未再开大战。
猰貐时常孤身下幽都,竟然数次千万蛮鬼中直取上将首级,厉害得很,渐渐也成为幽都蛮鬼口中畏惧的神祇。
彼时长宜在泑山之阳,静观漫天夕照。
“大人与肩吾,究竟在布置甚么。”
微风拂来,帝子气息也没遮掩。淡漠的嗓音里,难得多了分极淡的孤傲情绪:“一劳永逸之法。”
“荒唐。若不尊天道,执意打破神鬼平衡……”长宜犹豫沉吟。
“不破则无立。若只知法天道,何必有兄长与我。”
这话说得够狂妄,长宜却不曾惊讶。许久,她轻声道:“我终究只能以斧钺护住云都。肩吾与老师野心相似,可谋划不同,我与大人也只能殊途。”
“你不拦不阻便足矣。”
长宜应了:“自然不会拦。猰貐如今惯于驭鬼,力量阴邪,只怕在白泽眼中,已经算不上神。但大人也未曾横加阻拦。只要无损云都安危……各自为道,也很好。”
四下无声,长宜却倏然抬指,按住胸口,长眉微蹙。
她不会叫疼,露出这种反应,想必已经疼得厉害。
“反噬这般厉害,何不叫他收敛些。”
“猰貐好大喜功,要他收敛,只会叫他心思扭曲,少不得惹事。何况忍忍也无妨。既然大人与肩吾筹谋紧密,想必短时难以大战。我亦有些倦了,近日会离开昆仑。”
那厢似在沉吟,片刻后低声道:
“你这副按胸口模样,兄长似与我提过。”
“甚么?”
“若在人间,似有一词叫相思成疾。幸而猰貐不知。他若知晓,兴许会更不知节制。”
长宜:“……好极。烦请大人靠近些。”
“嗯?”
“相思是何我不清楚。但教我抡上一斧,何谓成疾,想必姬大人很快即可感受。”
“……”
*
云都是世间山海,于昆仑之巅的倒影。不生沧桑变化,千万年如一日,故而尊为天阙。
但真正的山海,难免干涸崩解,岂能不死。
长宜寻得一处名为巫山的地界,云雾缭绕,晓风晚雨,十二峰连绵。见惯了泑山荒凉落日,寻处幽静多雨的山峦待着,也算自寻雅趣。
但刚一落足,百米之内草木迅速枯死,却教她措手不及。
长宜怔然片刻,便陷入长久沉默。
金木相克……她注定掌权刑杀,刚硬狠烈。大约温柔的草木与她,生来就无法相容。
远望十二峰郁郁青青。
寒江暮雨频,暗湿啼猿树,竹枝幽怨惹人怜,却终究只能远观。
枯死草木不会再生,长宜不再挪动,就地变幻出轩子,躺卧薄衾上,意欲小睡。
不曾想听雨一夜,竟难成眠。
雨下得愈发紧了,她索性起身沐浴。竹轩院中有温汤池,雨水落在轩子上,会自然向八方避去,是以院中泥地还是干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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