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兔哼着新学的《咸池》,在院子里侍弄雨久花,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气息,好似山海压顶,异常沉重。
她手忍不住抖,想转身叫师父,长宜却已向她走来。龙兔愕然望着斧钺凌空劈斩一只朱色的鹊鸟,巫山遍野瞬间起了火光!
她瑟缩变回原身,尾巴被烧,慌不择路跳进了雨池。
鹊鸟忽地变出狭长刀身,没入泥地。
四下火光一息。
“大人竟带了鸣鸿。看来昆仑俱已筹谋妥当。”
龙兔瞧不见人影,却有淡漠的女声传出:“换个地方。”
师父也忽地消失,教她怔然良久。
想着前几日酿的酒长宜不怎么喝,她爬出池子换了身衣裳,一直躲起来的狌狌跳上她肩头,领她在巫山上到处寻觅好果子。
“此番来是叫我回去?”
“是。”
长宜沉吟片刻,终是垂眸回绝:“……姬大人,恕难从命。我现下走不得,要迟些时日。”
原以为此话一出,打乱布局,只怕她会动怒。
但沉凝气息未变一分。
“既不回昆仑,涿鹿之争,战否?”
她愈发逼近天道,毫无“性情”可言。
当年怒极还会让泑山天地变色,如今语气淡漠,全听不出喜怒。
事关龙兔,长宜因心软而拖延,再不能临阵脱逃。只是以龙兔胆小的性子,万万不会同意。
“自然要战。”她轻声应了,却反问,“一劳永逸之法,大人寻得了?”
“涿鹿乃灭鬼之战。兄长亦会来。”
长宜眼瞳微微睁大。色变至此,显然方才那句话,不啻晴天霹雳。
“大人与肩吾,果然筹谋甚久。”
“为何收徒?”
“一时心软。”长宜也不遮掩,“除了惫懒,倒也还算乖巧。”
“因龙兔缘故,你已心乱。”
“是。我放心不下,徒儿亦黏我太狠。”
“它太弱。若非你横生枝节,合该活不过二百六十三岁。”
长宜苦笑:“是。如今却要三百岁了。三十余年不见,大人气息竟已沉重至此。不生不化之境,果然幽微高渺。愈逼近天道,愈只问强弱,生杀制衡。虽是好事,终究寂寂无趣。”
友人却不似往日,还会言辞上争一争,只陷入沉默。
长宜知此乃命定之事。帝子所求至微至简,亦可当得上至大至难,生死早已勘破,何必提生趣。
她却沾染情爱,再不似从前。
但心意所至,也泰然处之。
长宜轻声叹息:“论修为我现下逊大人不知几筹,但有个本事,大人怕要拜服我了。”
“什么?”
她眉眼柔软,似含了清泉波光,盈盈如酒:
“哄女孩子,不叫她哭。”
“与我何干。”
她一怔,继而无声苦笑。
“说得好。帝子实不需这本事,因缘永应与大人无干。否则莫说肩吾心血全毁,只怕云都也难免灭顶之灾。”
“你既知一着不慎,便易引来灭顶之灾,为何还续她命数?”
“初始本无意……”她唇边凝笑,渐渐眸光空茫,陷入回忆里,“已扯不清了。我既无悔,不提也罢。虽力不及大人,但回护云都与她,还自忖守得住。”
“终归小心为上。既是私情,我无意多问。你且多珍重。”
长宜握紧巨钺:“多谢。”
友人气息忽地消失。
长宜望向郁郁青青的十二峰,目光愈来愈深。她已被情爱缠缚,原以为凭己身定力,断不会深陷其中,但还是太高估了自己。
后来龙兔闷闷问长宜,那一把火要烧山的是谁。
“云都帝子。”
“可是师父,我瞧不见她啊。”
长宜一顿:“她的气息,你可曾感觉到。”
龙兔忙不迭点头:“甚是骇人。她到底什么模样?这么凶,想必和师父提过的凶煞蛮鬼一样丑。”
“不可无礼。”长宜眸光深深,“你来日若有缘见她,要唤她姬大人。好生记住她的气息。”
虽应能守住,可征战一事,终究不可能全然断绝危险。
我若真的离开,无法顾及……长宜闭上眼,想不下去。
钟山之盛已达极致。
毕竟刑神蓐收忽而沉寂,云都帝子也深居简出,唯有钟山之主猰貐,独闯幽都斩杀敌将,威震一方。
长宜知猰貐性贪,但未料到他会贪得厚颜无耻——彼时她在巫山伏案疾书,因终究不能拖太久,只能将平日所练功法记下来留与徒儿。
龙兔却轰得撞开门。
“莫慌张,何事。”
长宜停笔,目光平静望向她。
徒弟的脸色有些不好,看来这几日又做噩梦。她眉眼已完全长开,如今眼看三百岁,只除矮了点,并不算稚嫩。
“猰貐是谁。”
长宜顿了顿。
相处三十余年,她的身份有些大巫已然猜到。她一概拒而不见,但却不忍拘着徒弟,教她不在巫山游玩。
龙兔本就胆子小,不敢出巫山。再将她拘轩子里,长宜也不忍心。
有些大巫找上龙兔,不仅不再追杀,甚至谄媚逢迎。长宜开始还有些担心,后来见的确无害她性命,也就由她去了。
“云都钟山之主。”她淡然答了,垂眸要继续写。
龙兔却逼近:“还有呢。”
“烛九阴之子,我的师兄。”
长宜也不瞒她,因觉无甚好瞒的。
她从不提猰貐,是因在她心里,猰貐已是钟山师门不甚光彩的存在,何苦再讲与自家弟子。
“……还有呢。”
龙兔居然还在问,这叫长宜困惑。
她抬头,看到龙兔双臂撑在铜案上,竟按得有些变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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