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蓁自是不知内侍心中所想，她眼见慕容辞的面色陡然冷冽，声音低了几分，“摄政王遇刺之后，现身在何处？”
内侍回道：“摄政王多疑，确实不相信大司马会让贼人身上留有大司马府的痕迹，又顺着其余几条线索查下去，查到了荣阳侯身上。”
慕容辞微颔首，表示了然。
内侍：“荣阳侯近来有意将他自己的人调去兵部尚书的位置上，摄政王只要对荣阳侯起疑，必然不会让荣阳侯如愿，到时候，陛下自然可以让人顺理成章地顶上这个位置。”
摄政王和荣阳侯同为托孤大臣，先前早有嫌隙，离两人彻底决裂，只需要一个契机。
慕容辞眸色幽幽，低声笑叹：“朕有四个辅政大臣，确实是太多了。”
内侍又道：“还有一件事，摄政王的三郡主不知是何缘故，竟然要同曹少将军解除了婚约。此事对陛下来说，却是一桩好事。”
慕容辞颔首，对明予晴的想法不感兴趣，但曹少将军是难得的英雄，他并不希望曹少将军成为摄政王巩固势力的棋子。
明蓁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她算是明白了。
昨日王府遇刺之事，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。
照此看来，慕容辞的城府比别人想象的都要深，他先前在人前所说的话都不是真的？
除了酒楼那回，其它时候，她所见的，并非是真实的他？
下一瞬，只听慕容辞说：“将今日的奏折拿过来。”
内侍恭敬地将一沓奏折放至御案上。
慕容辞微拢眉心，迅速地翻阅奏折。
每一份奏折，他都有认真地看过。
对于重要的事，他专门在纸上做了批注。
读到其中一份奏折时，他揉了揉眉心，嗤笑两声:“今年降水异常，云恒河中上游闹洪涝灾害，南地却处于干旱状态，两地百姓民不聊生，这么一段时间过去，摄政王的人，竟然连这件事也处理不好。”
内侍接话道：“可正好安排我们的人去接替。”
慕容辞轻轻点头，没再说什么，低头在纸上批注，让下面的人务必要妥善安置灾民。
慕容辞处理奏折速度快，明蓁的脑子也得跟着快速转动。
她没办法用笔记录，只能靠脑子背，为了不错过重要内容，她都是挑重点来记。
记了一圈，她做了个总结。
这位少帝不像表面上那般花天酒地、不理朝政。
他很懂得察言观色，愿意以静制动，麻痹对手，培养自己的势力。
他善辩忠奸，暗中会采取对策去制衡朝臣，让臣子悄无声息地为他所用，对于威胁到自己的人，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铲除。
他也清楚其它国家的形势和朝政关系。
真实的他，像一只蛰伏的猛兽，悄悄阖眼，佯装沉睡，等苏醒之际，他会将以摧枯拉朽之势，将所有猎物吞入腹中，不留尸骸。
明蓁顿时了然。
他昨日应该是借着去酒楼作乐的名义，商讨昨日王府之事。
她根本不关心便宜渣爹如何，她如今关心的是她该怎么办。
对于如此心狠手辣捉摸不透的对象，她的头发都要掉光了。
正思考着此事，重点来了。
“既然陛下不在意六郡主，陛下是否应该考虑解决了她？不管六郡主在揽月楼时，有没有听到不该听的，都不该留下她，以免夜长梦多啊。”
慕容辞瞥了眼火盆内的灰烬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是该杀。”
明蓁一听，立马火冒三丈。
她这个人喜欢双标。如果换成她是皇帝，她也会做同样的事，但世上没有如果，她是她，他是他，他要杀她，就是他的不对。
小皇帝，你号没了！
她默默将他归为黑名单头号大敌。
却慕容辞又说：“也可以不杀。”
内侍慌张道：“陛下，她毕竟是摄政王的郡主，要是她真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，并将那事告诉摄政王。陛下这么多年的经营，不就白费了吗？”
“你以为没有了她，摄政王就不会觉察到朕的举动了吗？”慕容辞抬起眼帘，泛着阴冷的光，“做戏不过是做给糊涂人看的，真聪明的怕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，看破不说破。朕不相信，这么多年来，摄政王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察到朕的动作。杀了她反而更容易落下把柄。”
恰逢小狸花猫蹦蹦跳跳地跑过来，慕容辞一把拎起猫。
看着湛蓝的猫眼睛，他轻勾唇角，桃花眸盛满华彩，“何况，六郡主是个美人，一个像母后的小美人。”
内侍懵然。
听起来好像很荒谬。
他发觉自己的是越来越不懂少帝了。
少帝莫非是装纨绔装太久，沾染上了真纨绔的习性，喜欢胡说八道了。
慕容辞轻阖眼，捏了捏眉心，不再回话。
那片桃源被他珍藏于心，只有他自己清楚该如何做。
有关她的一切，都不足为外人道。
明蓁本来是觉得，如果慕容辞对她放下杀心，他们可以就此别过。
但慕容辞仿佛将她的事情抛到脑后，又继续处理政务。
明蓁有些急，你到底几个意思，怎么样都得给个准话啊？
她等啊等，等到慕容辞准备沐浴就寝，都没有再提起她。
内侍引慕容辞去了浴池，为他备下寝衣后，退了出去，阖上殿门。
浴殿内不留下任何宫人，想来是因为这位少帝没有让人近身伺.候的习惯。
水汽氤氲，慕容辞颀长的身影落在朦胧的水雾中。
他优雅地解下腰带和外裳，将它们搁置在屏风上，下了浴池。
明蓁早在他解衣前，即是不自在地挪了目光，专注地看玉石地砖。
她认为自己既然听到那么多要点，也不缺法子，是时候回去了。
再待下去，可能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。
然而，她计算了一下投入与产出的回报率以后，又改了主意。
她若是将太多精力放在他身上，不断地刷好感，未免太不划算。
少帝又是个危险人物，若是跟他有太多牵扯，风险系数定然飙升。
明蓁琢磨着，还是用上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吧。
这少帝身边也没个女人什么的，或许是有什么不举之类的隐疾。
她如果窥探到他不举的秘密，那就用这个秘密跟他做交换，换她的人身安全。
男人嘛，对于这类问题，还是很好面子的。
如是想着，明蓁趁他出浴时，悄悄地将眼神挪回去。
不就是个活体标本么，看一眼怎么了？
看一眼，能少块肉么……
真看了一眼后，她惊呆了。
明蓁在心里疯狂地尖叫：“啊，呸，我脏了，我的眼睛脏了！”
浑浑噩噩中，她回去了。
醒来后，她稍一偏头，即是发现枕头旁边落了一滩鼻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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